博愛路人。

【翟潇闻】我们必须相亲相爱•上

校园设定

好像有点点意识流「对不起辱意识流了」


我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偌大的操场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在月亮下为我唱歌,我在月亮下为他写诗。染着晚霞颜色的夜风轻轻吹过来,带来一只发光的小小萤火虫。

我永远记得他清亮的歌声和那面蓝色的镜子,那是我经历过最浪漫的故事。



“兄弟姐妹们,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班上最闹腾的男生一只脚踩在桌子上,正卖力地吆喝着,转眼间呼啦一下围上去一群人。


前排一个女孩子问我借语文卷子订正:“谢谢哦。”


我习惯性地露出笑脸,眼睛弯起来,这样睫毛看起来又长又密;嘴巴抿一点,这样嘴角会有一个小括弧。这样的笑是我对着镜子琢磨了很久才敲定的版本。


“没事的,能帮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自然而客气地回应,既不生分,也不显得过分亲近。


我在这个班级里格格不入。大家都喜欢我,但我永远不是他们心中的第一人选。这是我的错。因为在我心里,我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所有人。我亲爱的同学们从来不主动思考,人云亦云,浅薄而无聊,就像清汤上飘的油星子,浮在水面上,腻味,多余而惹人嫌弃。


所以我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所有行为恰守本分。


我只有一个朋友,他叫企鹅先生,是我的笔友。两年前我在杂志上看到他的地址,就在我们这个小镇,花衣巷。我头脑一热久给他写了一封信,他回复了我。从此我们半个月互写一封信,交换读后感,倾诉所有的悲伤和对世界的思考。


有许多个夜晚,我在台灯下给他写信或是读他的信的时候,总觉得两个寂寥的灵魂互相交融一起。我们素昧谋面,却互诉衷肠。


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理解我了。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笑声。我看过去,中间那个男生不知怎么就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竟然越过人群对我眨了眨眼。


他叫翟潇闻,是和我彻头彻尾相反的一个人。


翟潇闻人缘很好,一呼百应,隔三差五就有新鲜主意让大家哄堂大笑。他最喜欢斜抱个苕帚当吉他,坐在桌子上表演弹唱——我和企鹅先生还吐槽过这件事。


倘若是这样他就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偏生这人卖相好的好得不得了,眉骨高,鼻梁挺,生得温柔而不失英气,走在学校里就有小姑娘塞巧克力递情书。他来者不拒,转个圈对人家挥挥手,巧克力带回去分给同班同学吃。


偶尔考试考差了被老师叫起来批评,他总是嬉皮笑脸地四两拨千斤,一顿训斥后小脸皱成苦瓜,老师于心不忍,又好气又好笑地叫他坐下。


他总是那样无忧无虑,像小太阳一样,快活明亮。


我既讨厌他,又羡慕他。



我一个人做完了值日——我们班的人数是单数,我就是落单的那一个。我虽不怕黑,但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教学楼里难免发怵。


要是有企鹅先生在就好了。我懊恼地抿嘴,一关灯就飞奔下楼梯。


在有路灯的十字路口上我停下来歇口气,忽然听见右边有女生在哭:“翟潇闻,你明明收了我的卡片和巧克力,为什么不答应我做你女朋友?”


她哭的稀里哗啦,把翟潇闻的声音全都盖了下去。我呆得忘记行走,抽抽嘴角,居然真的有女孩子会在喜欢的男生面前掉价哭喊。


“对不起。”我只听到翟潇闻温柔地说了这一句话。等我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转身往我这个方向走。我站在岔路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求他千万别看见我。


这时的他竟然与白天截然不同。校服松松垮垮地在他身上晃悠,愈发显得清瘦。白色的路灯把他笼罩,他的头发蓬松柔软,侧脸的轮廓也柔和起来。


他平日不是勾着这个的肩就是搭着那个的背,热热闹闹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形单影只的样子。他看上去是那样落寞,那样孤独,以至于我心跳加快,感觉窥破了他人不想被人知晓的秘密。


他不再是那个明晃晃的小太阳,而是一弯清冷的月牙。


好巧不巧,这弯小月牙一转头就看到了我,马上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是你啊。”


我对他自来熟的语气很抵触,刚才的怜爱和共情一下消失不见。我冲他点点头,就往前走。


“你别走呀。”翟潇闻小月牙急眼了,不知从哪变出一条泡泡糖,一只手拽住我的手腕,“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我坐在长椅上,企图用翟潇闻给我的泡泡糖吹泡泡。我的手指因紧张而蜷紧,藏在裙边,因为我从来没有和一个男生单独挨得那么近过。


翟潇闻开始说话,他说得那么郑重。他的声音干净透亮,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迫使我看向他:“我希望我要说的话不会吓到你,但如果你不赞同我,请替我保密,要是你答应就再说,好吗?”


他说得恳切。神使鬼差的,我认真点了点头。


“我发现,你是我的同类。”


“我羡慕你,欣赏你,想和你做朋友。”


“我讨厌周围的同学,他们麻木而愚钝。但我又想做一个讨人喜欢的角色,于是我迎合他们,渴望被接纳。”


“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啊,也许是因为骨子里的自卑吧,居然会可以奉迎别人来博取认可。但我最终发现了你。我想你和我一样。不一样的事,你比我聪明,比我勇敢。你疏远他们,却有把所有关系处理得妥帖极了。”


“我没有一个好朋友。所以,你愿意做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吗?”


翟潇闻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正巴巴地看着我。


我听他说话,全程心惊胆战,有一种秘密被说中的不安。


他和我太像了,简直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我。


我在心里迅速接纳了他,并对他感到喜欢起来。我说我既不聪明也不勇敢。我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言多必失,就连一个笑我也要反复练习,以免被别人耻笑了去。我自卑、敏感,病态地在意别人的看法,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看法。我不知道怎么交朋友,怎么和别人亲热地相处。我是个怪胎,这就是我的残疾。


就算是这样的我,你也想和我做朋友吗?我直直地望着他。


是做唯一的、最好的朋友。翟潇闻纠正我。


我想啊。他说,我还想抱抱你,如果你愿意的话……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于是我说我也想当你的朋友,不过抱还是留到以后吧。


他听后很高兴,但也不忘再次纠正我是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翟潇闻开心地伸出手来要和我握手。他的手很大,手指一弯就把我的手包在里面。他的手有种男孩子独特的劲健,非常温暖,很叫人心安。


他兴冲冲地对我说:“我的幸运数字是六,那我就是你六哥了。你的幸运数字是七,那你就是我七妹了。以后有什么事,哥罩着你。”


“诶?”我歪歪脑袋,“你怎么知道我的幸运数字是七?”


印象中我只告诉了企鹅先生一个人。


“这不重要。”他摇着手顾左右而言他,“听别人说的。”


“什么六哥七妹的这么土?”我想兴许是哪个热衷星座的小姑娘宣传的,也就没去在意,只顾着嘲讽翟潇闻。


他看上去很受伤。如果他头顶上有耳朵,那一定是耷拉下来的。半晌,他才闷闷地说:“我就想和你套个近乎。”


我扑哧一声笑了,从长椅上站起来:“好啦,我最好的且唯一的朋友,我要回家啦。”


“我送你!”翟潇闻骄傲地拍拍胸脯,自告奋勇道,“女孩子大晚上的,多不安全。”


我努力憋笑:“不劳您费心啦,我妈妈来接......”我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不对,“我要先走了我妈已经等我一个多小时了!”


翟潇闻也跟着我跑起来:“你抬头看看今晚的月亮,很漂亮的。”


我仰头,金黄的圆月嵌在深蓝的天空中。


“再见啦。”翟潇闻低头小声对我说,然后一溜烟儿跑出校门口拐弯不见了。


“那个男孩子是谁?”我妈问我。


“同学,帮我做值日,干嘛?”我顺溜地撒谎。


我妈敲敲我的脑袋:“什么干嘛?我不就看到漂亮小孩随便问问嘛?”


虚惊一场。我舒了一口气,缠着我妈要吃夜宵。


晚风轻柔地扑面而来,很温暖。




小考之后翟潇闻居然成了我的同桌。


我俩在学习上缺胳膊少腿:他是一个他是个数学满分属于日常操作而语文作文六十分只得十几分的奇葩,而我是一个语文能超过数学近二十分的天才。其它科目我们倒是平衡,光和语文数学犯冲了。


我笑他平时说话说得天花乱坠,怎么作文分数少得可怜;他撇着嘴那个不乐意啊,嘟嘟囔囔地说你平时骂我逻辑这么清楚,怎么这么简单的几何证明都不会?


自从那晚后我最好的朋友翟潇闻同学就和我几乎形影不离。一开始班上的同学还诧异,他的朋友还过来问他两嘴。后来他们就习惯了,默认翟潇闻和我就应该这样无时无刻不黏在一起。


我们在课间看同一本书,说些最最隐秘的悄悄话,一起在学校里大摇大摆地走,连被风吹起的衣角都是那么张扬。


平心而论,翟潇闻除了非要我去看他打篮球给他送水之外,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一下课就冲刺到食堂抢两个炸鸡腿,等我来了再慷慨地分给我一个;数学课监督我不走神也不在草稿本上练字;还额外负责补习工作。


我有些过意不去,越来越对他喜欢起来,把所有的话都同他讲,所有好看的书都分享给他,顺便提醒他语文课不要发呆和吃手。


用学生会的任豪的话说:“你们这就是建立了互惠互利的良好合作关系。”



那一段时间里,我和翟潇闻的友谊是那样纯洁、那样热烈,在彼此面前自信且毫无保留。我们的关系似乎突破了所有的桎梏:性别、时间、老师和同学……就像一朵在岩缝中盛放的天堂鸟,坦诚地付出爱,也被爱。


就像我和企鹅先生的关系一样。



我们亲爱的学生会会长张颜齐是我的竹马,翟潇闻的好兄弟。我俩央告了他好半天,他才同意晚自习检查的时候放过我俩一马。


他左耳听到一句妖娆哥好样的,右耳听到一句齐齐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定睛一看我俩跑得连影儿都没了,他的八卦细胞突然被激活,自言自语地说:“这两个人大晚上要干什么去?”


从体育器材室侧面的小路绕到领操台的后头,那里不会有人来,而且有几个木箱,坐上去很舒服。


那天晚上月亮皎洁,透亮的月光如水似的到处涌动游走,深蓝的天幕中还能看见几颗银色的星子。清爽的晚风裹挟着凉意,吹起翟潇闻白衬衫的一角。


我们逃了晚自习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就漫无目的地坐在木箱上仰望天空。我和翟潇闻就是这样的怪人,心血来潮想做什么,只要不过分出格,就一定会去办到。


我的腿从木箱上挂下来直晃荡,翟潇闻的脚轻轻松松地踩到了地面。他歪着头嘲笑我腿短,我佯装生气地要去打他,他连忙跳下木箱给我来了一个他招牌的企鹅鞠躬,讨好地说要唱歌给我听。


翟潇闻唱的是《和你》。


他的声音像夏日里冰凉的山泉水,干净清亮。而且他的咬字独特好听,尤其是那个“电影”,被他唱出来的时候鲜活而有生机。他并不过分温柔或囫囵地唱出这两个字,但那个“电”字饱满圆润,巧妙地转了一圈便过渡到“影”字。后来我回家练了好久,唱得却始终生硬死板。


我全然说不出听他唱歌究竟是怎样奇异地欢悦。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听他唱歌,听他只唱给我的歌。


月光很亮,温柔地用银白色的光勾勒翟潇闻的脸庞。他侧脸线条柔和流畅,白衬衫也浅浅地发着光,像个小神仙一样。


我不敢看他,摸出一面小圆镜和一支钢笔。


我在镜子上写: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墨水是蓝色的,写在镜子上倒还怪好看的。


“陪你到下个世纪,那是多么得幸运。”翟潇闻唱到了尾声,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我,吓得我赶紧把镜子上的字涂掉。


在月光下,有一面好端端的镜子变成了一面蓝色的镜子。


“喂,你怎么不表示表示?”那个小企鹅滑稽地鞠了一躬,气急败坏地问我。


我把蓝色的镜子藏到身后:“我要怎么表示?”


小企鹅歪歪头,笑容奸诈:“抱我!”


我的目光越过他,看见空中有一个黄绿色的光点。我跳下木箱扯扯翟潇闻的衣袖:“那是不是萤火虫?”


“哪儿?”翟潇闻一转头,挣开我的手去扑萤火虫,扑了个空,还惨兮兮地在地上滚了两圈。


萤火虫顺利逃走了。


“它好孤单哦。”我无端地伤感起来。


“喂!扶我起来!”翟潇闻不满地坐在地上大喊。


我只得伸手。他抓住,一挺身就站了起来。


他也不松手,就笑嘻嘻地望着我:“它今晚遇到了一对最好的朋友,肯定也会遇到它自己的好朋友的。”


“多好呀,居然还能看见一只萤火虫。”


翟潇闻仰脸望着月亮,牢牢地牵住我的手。


“我觉得我其实还挺幸运的,有好多很好的事物都是偶然碰上的,比如这只萤火虫,比如你。”


翟潇闻扭过头,定定地望着我。他琥珀色的瞳孔有近乎神异的美丽,我在他的目光里,就这样被泡软了,泡化了。


一片云彩遮住了月亮。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我只觉得慌张。


“傻啦?”翟潇闻放开我的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后来翟潇闻告诉我,他松手的时候差一点点就哭了。


我和他就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我有一个固定的活动,就是在上学路上观察人们,猜猜到底谁是企鹅先生:是那个卖豆腐的老板娘,还是那个搬蒸笼的小伙计,还是那个扇着蒲扇的大爷?


我曾一度猜测张颜齐就是企鹅先生,因为他确实很会思想。但念及我和他从小就穿着背心裤衩去他家对面玩街机,知道他家在豆市街,不是花衣巷。


倘若把企鹅先生具像化,我觉得隔壁班的焉栩嘉倒是很合适:他自矜,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但我又很快否定,他靠在张颜齐肩上犯困的样子傻得过分可爱了。


但我从来没想过,翟潇闻也可能是企鹅先生。


中午我的草稿本用完了,往旁边桌肚里一摸索就掏出翟潇闻的草稿本,映入眼帘的是一句话,一句企鹅先生每次都会在信里写的话。


越是深沉的人表达越肤浅是为了让人听懂,越是肤浅的人越爱装深沉他想让人以为他懂。


我的血液霎那间凝固,手忙脚乱地把草稿本塞回原位。


翟潇闻一身汗地从篮球场上回来,我假装随意地问他:“你家在哪里啊?”


“外咸瓜街,怎么了?”他抹了一把汗,“是不是暗恋我,想来我家玩啊?”


“哦。”我就这样细长地接了一声,“街名跟你还挺配。”


“咸瓜跟帅哥有什么关系!”他张牙舞爪地质问我。


我无心敷衍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翟潇闻真的不是企鹅先生吗?


TBC.


“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出自王小波。

“越是深沉的人......”出自《功成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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